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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我悄悄|静|地走进小孩的房间：“小孩，你有几分钟的时间吗？”“我不能肯定，”小孩的眼睛依然盯着计算机屏幕，“我必需完成功课。”“可是，爸爸有件事情想与你谈一下，也许只需五分钟的时间。”“什么事情？”“你三 岁的年纪的时候问过妈妈一个题目。我们向来都没能回答你。现在已经8年过去了。非常歉仄，也许我们都有点懒，没有太多地去想。不外我现在终于觉得有了点线索。也许我们能够讨论一下，一起找到谜底。”小孩把目光从计算机屏幕上移开，注视着我。11 岁的年纪的她，已经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小孩了。

　　三 岁的年纪的时候，她刚刚接触芭蕾，一下子就痴迷上了，哪怕进了家商店，也要找块空间跳起来，嘴里哼着舞曲。不知有多少时候，路人被她稚嫩的舞姿所吸引，停下来为她叫好。一次，她坐在童车上问妈妈：“芭蕾是这么美，第一个芭蕾舞家是从哪里学来的？”妈妈又惊又喜，骄傲地把这个题目转达给我。这个题目也成了我们家庭的骄傲。我们告诉了不少朋友，多少有些夸耀：看我们家的小孩多聪慧！小孩的芭蕾天赋也确实是鹤立鸡群的。她六 岁的年纪上了波士顿芭蕾舞团的芭蕾学校，七 岁的年纪被挑为小演员，参加了该团那年圣诞节《胡桃夹子》的演出。可是，对她的这个题目，我们则从来都没有回答。

　　我一向以为：小孩是生成的哲学家。小孩们的题目，往往是最深刻的哲学题目。对小孩一定要敬畏。可是呢,，也许是太敬畏了，我总觉得回答她的题目超出了我的能力，没有尽最大的努力去思索，怕一个平庸的回答辜负了她。现在看着她一每天地长大，已经开始读《荷马史诗》的全译本，讨论的事情也越来越复杂。当爸爸妈妈的，如果对这样的题目竟然也不试图回答，是不是也太不负责了呢？

　　于是，我开始努力仔细地思考谜底，并不停地回顾父女之间这些年的思惟交流，但愿终极找到的谜底既反映了我思惟的努力，也能整合她的经验。出人意料的是，我竟然非常快找到了线索。我甚至懊恼没有早一点仔细地对待这个题目，耽误了与她进行思惟互动的机会。这也是我为何匆匆打断她的工作的原因。桂林初中英语家教

　　现在父女面临面地坐定，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对方。我能开始了。

　　“你当初问的是第一个芭蕾跳舞家从哪里学的芭蕾。你是否想过：第一个芭蕾跳舞家所跳的芭蕾，与你现在看到的芭蕾（打个比方《胡桃夹子》中的那种芭蕾）是一样的吗？”“噢，这个我还真没想过，”她沉吟一下，含含糊糊地说，“应是一样的吧……噢，分歧错误，恐怕不一样。”“那我们怎么推断这个事情呢？有没有不要的例子？打个比方，第一个钢琴家从哪里学的钢琴？”要是小孩学了多年钢琴，我就把题目转移到钢琴上来。“我也在想这个题目。打个比方那些早期的钢琴家，巴赫，莫扎特……”“他们弹的钢琴一样吗？”“噢，我知道你问的意思是什么了。”她眼睛亮起来，“巴赫弹的是古钢琴，莫扎特弹的则是现代钢琴了……”这一下，我们的讨论顿时热闹起来。

　　我们都记得她一年多以前弹巴赫时的经验。巴赫还处于古钢琴时代，对刚刚泛起的现代钢琴还有些排斥，他的作品也大都是为古钢琴写的。古钢琴没有现代钢琴那种踏板。踏板的枢纽功能，就是把琴键上弹出来的音延长，增加了钢琴的表现力。虽然，现代钢琴的每个键对手指的轻重都有敏感的反应，弹重了声音就大，轻了就小，这就给吹奏者更大范围的表现力度，也是古钢琴所不具备的。小孩当时在现代钢琴上弹巴赫的曲目，充分利用了现代钢琴的踏板功能与力度，曲子天然起伏跌宕放诞放诞。演完后鼓舞一番，然后问：“巴赫自己是这么弹这个作品的吗？”“不是。”在场的不少小孩都立刻回答出来。“对，他不会有这些力度，不会用踏板。可是呢,，如果他活在今天，他是否会采取这些技术呢？”小孩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。最后教师与大家分享了自己的意见：“我相信他仍是会用的。在他那个时代，这些技术都还不成熟。他只能在当时的技术前提限制下力图达到完美。如今有了这些技术，他的表现余地更大了。他为何不用呢？”小孩虽然与教师不谋而合，所以才会那样弹。

　　我把这个议题带回我们眼下的讨论中，小孩一下子有了新的反应：“啊，也许所谓‘第一个’的概念就分歧错误。根本没有所谓‘第一个’。”“从理论上说，也许应是有‘第一个’的。”我不但愿她这么快就达到结论，继承说，“可是呢,，所谓‘第一个’，至少是我们现代人的定义。打个比方，巴赫弹的是古钢琴。古钢琴不是现代钢琴。所以巴赫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第一个钢琴家。莫扎特也许是我们知道的最有名的‘第一个’吧。可是呢,，有巴赫的作品在那里摆着，现在你也觉得那是钢琴作品，怎么能说莫扎特是‘第一个’呢。”

　　小孩从椅子上跳起来，找到纸与笔，尽快给我上了堂图说钢琴史：古钢琴的结构是什么样的，为何音非常难拖长，为何提高前辈的古钢琴也有重音轻音之分、但需要不同的琴键弹出，现代钢琴是什么样的，踏板怎么工作，为何现代钢琴每个键都能有丰硕的表现力度……直到我这个音乐的门外汉听得脑子发麻。为了避免被她“灌注贯注”，我立刻“撤退”到自己的老本行中“固守”：“你看希罗多德是不是‘第一个’历史学家呢？”众所周知，希罗多德在西方被称为“史学之父”。小孩喜欢希腊神话，自己读起《伊利亚特》来。我为了引导她对历史的爱好，给她一本希罗多德的英文全译本，她看了十几页，但仍是觉得自己正读着的那些小说更有意思，就放下了。

　　“可是，为何他书中总说‘听某某说’呢？”“噢，”小孩如梦初醒，“他也是听人家讲的。就像口口相传的《荷马史诗》一样，未必是一个人写的。”“书仍是他写的。可是呢,，在他之前，有口口相传的历史。那些告诉他这些历史的人，是否比这位‘史学之父’更是‘第一个’呢？”“是呀，那些人是更早的历史学家。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谁是‘第一个’。我们只是由于自己对过去的事情知道得太少，所认为了利便，在自己开始知道的点上定义出一个‘第一’。”“那么谁是第一个芭蕾跳舞家呢？她跳的是什么样的芭蕾？”小孩笑起来。

　　“看看，大家称他为‘史学之父’，那分明指的是他是‘第一个’历史学家。爸爸教历史。按说爸爸的行当就是他制造的。”“那么他确实是‘第一个’了？”小孩并不太确定。

　　　作为爸爸妈妈，我自己从这一经验中学到了什么呢？我觉得，对小孩要不停地激励、启发。可是呢,，我不会找出什么“名人名言”作为她的座右铭，我不愿意对她灌注贯注一些外加的概念与思惟。家长最枢纽的职责，是回答小孩的题目。这就像小孩饿了你给她饭吃、渴了给她喝水一样。就像我回答她三 岁的年纪的题目花了八年时间一样，做到这一点实际上非常难题。她还有不少题目我根本没有回答。爸爸妈妈非竭尽全力不可。如果爸爸妈妈偷懒、不顾她是否有食欲而强行喂食，那么这种填鸭式终极会毁掉小孩的胃口。所以，我教育小孩，是跟跟着她内在的精神动力走。这样的过程，有时也会回到某些“名人名言”所讲的道理上。可是呢,，她以这种方式理解这些道理，天然也要深刻得多。我也劝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们，当你们拼命给小孩灌注贯注知识，并诉苦小孩没有尽最大努力时，不妨也问问自己：小孩自出生以来问的题目，你们回答了多少？回答得怎么样？你们为此尽了多大的努力？

　　这样，父女俩讨论来讨论去，都觉得非常难有确定的谜底，但至少发展出一个能接受的假说：无论是芭蕾也好，钢琴也好，历史也好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，都是经由人类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不断完善起来的。在出发点阶段的形态，与现在的形态一定长短常不一样的。打个比方，巴赫还在弹古钢琴，基本没有运用现在的琴童所用的非常普通的技术。希罗多德以前，“史学”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，是他先记载成书，形成框架，使狼藉的传说有了系统。芭蕾最初是什么样，我们更不知道了。也许比现在粗拙得多，也许是一种难以辨认的跳舞形式……。那么，小孩从这种讨论中学到了什么呢？诚实说，我自己都非常难推断。她在日后的糊口与学习中，对这些讨论所涉及的题目也许会不停地作出自己的解释。可是呢,，我有限的目的仍是达到了：我但愿她看到，她所继续的人类文明，并非某个天才一夜之间幕然发明的，而是人类经由多少代的努力不断完善的。要敬畏这种文明的遗产，而不是盲目崇拜个人。同时，她也应意识到，每代人都有责任，把自己所继续的东西再完善一些，向前再推进一步。小孩向来有“要制造一种有持续影响力的东西”的志向。我则但愿她明白，这种“制造”即使看起来象“横空出生避世”，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仍是“站在巨人的肩头”。我相信，这样的理解，对她一生都有好处。